【绿寡】皑皑（十四）
Bruce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一个地方称之为家，他有住所，有房子，唯独没有家。十岁以前，家对他来说意味着父亲脸上阴鸷的表情，和母亲眼角的淤青下的强颜欢笑。十岁以后，家这个字慢慢离他越来越远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字又会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，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样貌。
Bruce坐在床边，轻轻揉了揉Natasha的头发，今天他们又回去医院拆线，处理伤口，折腾的太久，导致她早早趴在床上睡着了。
Bruce看着她安详的睡颜，脸上是温柔的微笑。Natasha问过他不止一次，为什么喜欢她，其实他也说不出，她就好像有一种魔力，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，就好像他明明是个冷漠的人，却愿意好心地收留她；他从来不会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，却依着她的话带她回家；他明明知道她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，却也愿意等她自己说出口……
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，他有很多时间，也有足够的耐心，他会一直等下去。
但是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，就是因为没有人会把它说出来，至少现在不会。
Bruce坐在书桌前，从稿纸中抬起头来，就能看见Natasha窝在窗边的沙发上，看一本书。最近他们总是这样，她总是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，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，一抬头就能看的对方，即使不说话夜不会觉得无聊。Bruce逐渐爱上这种感觉，他开始把她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和家联系起来。
也许是这次看着她发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，Natasha看着他笑了起来，他也朝她笑笑，然后她举起窗台上的小罐子，无辜地告诉他：“糖吃完了。”
他总觉得她吃的糖太多了，到现在都没有牙疼简直是个奇迹，但他又从来阻止不了。
“帮我拿瓶墨水，在你旁边的柜子里。”Bruce把空了的墨水瓶放到桌边。
Natasha扔了书打开柜子翻找，在乱七八糟的一堆旧报纸和几包烟里翻了翻，找出他要的墨水递给他，然后再一次提醒他：“糖没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Bruce拖长了声音回答她，“你该少吃点糖。”
“我会尽力的。”Natasha乖巧地答应。
她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，幸好Bruce从来没有相信过……他笑着摇了摇头。
Natasha的伤口还没有好全Bruce没有让她出门。看见商店里南瓜灯的装饰时，Bruce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万圣节。这原本不是一个很容易忘记的日子，因为往年都会有邻居家的孩子们来讨糖，他喜欢那些孩子们。他买了双份的糖和一些万圣节装饰，然后开始想Natasha知不知道万圣节。因为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知道，她不知道愚人节，不知道复活节，所以他想她大概也不知道万圣节。但他觉得她会喜欢糖果和南瓜派，还有那些孩子们的。
有时候她自己也像一个孩子，总是对一切充满好奇，他喜欢这样，甚至他也会跟着变得幼稚。
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，天色渐渐暗了，南瓜灯被他放在门前，告诉孩子们可以来敲门。
等天完全黑下来，敲门声响了起来。Natasha皱眉看看门口，又看着他，似乎有些担心。
“是孩子们。”他说，“今天是万圣节。”她露出困惑的表情，他猜的没错，她果然不知道。Bruce笑了，“去开门。”
“不给糖就捣蛋！”Natasha打开门，一群孩子拥上来围在她周围，打扮成可爱的鬼怪，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，已经装了一些糖果。
“这是个传统。”Bruce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，“他们想要糖。”他把糖交给Natasha，让她分给孩子们，她一开始有些不乐意，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小孩，但当她看到孩子们的欢笑，自己也笑了起来。
很快糖分光了，孩子们道过谢，笑着闹着一起离开。Natasha关上门，把偷偷藏在手里的一颗糖放进口袋。Bruce抱着双手，微笑地看着她。
“如果我不给他们糖会怎样？”她忍不住想。
“你听见他们说的了，不给糖就捣蛋。”Bruce摊了摊手。
“嗯……”Natasha想了想，跑到Bruce面前，朝他摊出手：“不给糖就捣蛋！”
“你又不是小孩。”Bruce摇头笑道。
“我不管。”她又凑近了一点，趾高气昂地盯着他。
“可是我没有糖了……”Bruce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，“只有这个。”
Natasha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，然后是唇上温软的触感，有细微的甜味。“这不算……”她嘟哝道，但很快搂住了他的脖子。
当他们最终结束这个吻，在沙发上坐下之后，Bruce在Natasha的手上放了一块巧克力：“你的。”
巧克力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，她看着他，笑着笑着，又有些难过：“你知道吗，你对我越好，我就越担心……”她低下头，圆满的背后就是缺失，自从她遇见他以后，快乐的时间太多了，让她忍不住开始害怕，“我害怕你终有一天会发现我配不上你，发现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……”
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Bruce抬起她的脸，看着她的眼睛。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。他并不很关心她的秘密，如果她愿意告诉他，那很好，如果她一辈子都不愿意说出口，那也没有关系，他爱她，和她的过去无关，只要是她。“你在我心里比一切都重要。”
他告诉她。
她摇头，“有一天你会离开我，在我习惯了在你身边的感觉之后，我不觉得我能承受……”
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，她总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上帝开了小差，一旦当他发现这个错误，就会全部收回。
但她不知道的是，这样想的不止是她一个人。他一样害怕失去她，尤其是上次实验室的意外之后，只不过他一直藏在心里，从未表现出来。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。”他紧紧握住她的手，“我保证。”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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